资中筠:对金凤的点滴记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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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资中筠 财新网 2019-09-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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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4年,作者资中筠与宗璞、金凤(左起)。同学褚律元戏称她们为三女将。图/褚律元

以金凤的敏锐、敬业、才气和那股不顾一切的闯劲,如果在另一种情况下,未始不可能成为法拉奇那样的记者


文 | 资中筠(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)


金凤走了!又一故人仙去,已经悼不胜悼。这几天她的音容笑貌常在眼前出现,不能自已,搜索记忆,一些轶事浮出脑海,形成鲜明的轮廓。

金凤原名蒋励君,参加革命改名,就以金凤名于世,是《人民日报》资深记者。她是我清华同系同班同学,但实际上我和她只同学了一学期。我们两人都是1948年秋从他校转入清华二年级,她1949年初就离校参加工作了。即便在同学的一学期中,因为她已忙于当时地下党组织的活动,在课堂上也较少交集,不敢谬托知己。不过她当时在同学中已小有才名。那时京郊的大学校园已是准"解放区",党组织还是"地下",而同学的政治倾向大家已心知肚明。

我还是在改革开放以后,老校友集会活动中才开始与金凤交往较多,从而对她有所了解的。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是校友聚会比较频繁的时候。隔绝了多年,劫后余生,分外亲切。对历史和现状看法都大致相同,一拍即合。金凤的遭遇特别有戏剧性,她又比较坦率、健谈。本文所写有关她的吉光片羽,都是来自她本人亲口所言,或者亲笔写的文章,以及接受采访所谈。拼凑在一起,却足以彰显其独特的个性。

金凤革命"觉悟"很早,凭着一腔热情,十几岁就参加地下组织的活动。先考入上海交大,1948年北上转入清华,并非是为了学业,而是与革命工作有关。听她后来自己叙述在清华时的轶事,我留下印象的有两件事:

一是在大批知识分子面临去留选择之际,她曾奉组织之命,与陈寅恪的女儿住同宿舍,与她交朋友,目的是通过她争取乃父留下,因为陈是"国宝"。她说那是她第一次听说人才可以称为"国宝",觉得很新鲜。她为争取陈的女儿,努力迁就她的兴趣,陪她听音乐、读书、交流心得……至于这份"工作"效果如何,她自己也不知道。后来陈寅恪南下,终于留在广州,是否有其女儿影响的因素,更无从知晓。而其女儿最后却终老于异国他乡。

还有一件事是她的初恋,这属于私事,不过她自己就此事发表过文章,而且当时在同学中都有所流传,作为趣闻,也足以见金凤的个性。她的初恋对象是她的同乡,也是把她带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,一起上交大,一起转入清华。那位男同学也在外文系,比我们高两班。据说一表人才,有"美男子"之称(我没有见过)。需要说明的是,那时对男子的审美标准与现在的"小鲜肉"绝对是大异其趣的。但是那位男生一心扑在革命工作上,无暇儿女之情,特别让金凤不能容忍的是经常因工作而爽约。最后金凤受不了他的冷淡,与他高调分手。说"高调"是因为当时在同学中就流传她一句名言:"我不是只为希腊鼻子而爱上一座雕像"(大意如此,措辞可能记不准确)。"希腊鼻子"之说就此留在我的印象中。事有凑巧,几十年后我有缘得识一位知名女作家,得知她的父亲就是那位男同学,这位女士果然身材高挑,相貌出众,特别是那高鼻梁,顿时使我想起"希腊鼻子"之说。

1949年初,北平鼎革之后,大军继续南下,急需人才,青年学生纷纷报名参加"南下工作团"。以金凤的革命热情,当然决不后人。不过她和其他几位文科的同学并未南下,而被分配在北京的新闻单位。她到了《人民日报》,很快就成为独立采访的一线记者。当时人才奇缺,她可以算是生逢其时,一出道就采访和报道了很多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。

1949年,她初出茅庐,就现场报道了开国大典。在此之前,第一次全国政协会议期间,她奉派采访了粟裕,谈了四小时之多,粟裕带她到食堂吃饭,"巧遇"刘伯承,她灵机一动,主动上去要求采访,以锲而不舍的精神说动了本来不情愿接受采访的刘伯承,竟然谈了8 小时。采访报道刊登在报上,不知者都以为作者是资深军事记者。后来她又到战争前线采访,我印象较深的是她从前线写回的署名长篇报道《解放大陈岛》,刊登在《人民日报》。那时我还是在校生,对她钦羡不已。朝鲜战争之后,她写过不少专题采访报道,其中采访了打下美国飞机的空军英雄赵宝桐,结果与采访对象结为佳偶,成为标准的英雄美人外加文武结合的传奇,在同学中传为佳话。

记者除了写公开报道外,还有一个写"内参"的任务。这是中国特色,因为有些情况"不适合"公之于众(大多为负面消息或对当政者的批评意见),而决策者必须知道真相。在上世纪50年代,至少"内参"还是允许、甚至鼓励放手反映国内外实情的,写"内参"的记者也大多能秉笔直书,不独金凤为然。以金凤的性格和热情,可能在这方面更加积极,更有强烈的责任感。她在1958年"大跃进"中就曾根据在下面的调查写过几篇"内参"反映浮夸风,那是在庐山会议之前,幸而尚被容忍。据她后来说,当时反映基层情况还不至于获罪,到省以上就可能有问题了。

也许是早期太顺利了,直到1967年"一月风暴"之后,她还不知"审时度势",一如既往地对她认为"不正常"的现象积极写"内参"反映情况,期望得到纠正。她说连写了三篇,前两篇已经冒犯了某些人,最后一篇是采访空军的毛著学习,惊讶地发现空军提出"以毛泽东思想占领天空"的口号,飞行员与地面联系时,双方先念一句语录,再说飞行术语。她认为这既荒唐又危险,在决定生死的分秒间,听错了或延迟了指令怎么办。于是她又忍不住写了《内参》,说空军学毛著"庸俗化",而且还对用航空器材做领袖像章提出意见,认为是浪费宝贵材料,等等。结果这份《内参》给她带来了五年牢狱之灾。

她在狱中时,作为军人的丈夫"奉命"与她离婚,并再婚生子,重组家庭。在那场浩劫中多少婚姻破裂,家庭离散,已经不足为奇,等时过境迁,多数人都认命了,很少破镜重圆。而金凤不然,她出狱后,坚持那个自己没有同意的离婚是非法的,为夺回婚姻而坚决抗争,不断上诉。那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前,尚未"拨乱反正",恢复秩序。她以在工作中同样坚韧不拔的精神维权,克服种种阻力,终于赢得了那场我们称之为"婚姻保卫战",夺回了丈夫,与原来的二女一子恢复了完整的家庭。此事她自己有文章详述,情节生动曲折,足以写一个剧本的。许多熟人都知道,本文无需赘言,只此一例,连同她的初恋故事,颇能反应出金凤对待感情的鲜明个性。

20世纪80年代同学再相逢时,当然大家面貌都留下了岁月的沧桑,她也不例外,不过红红的苹果脸还依稀有当年的痕迹,在聚会上总是座中谈锋最健的一个。最突出的是,历尽劫难而锐气不减,赤子之心依旧,仍然爱憎分明,嫉恶如仇,对许多事议论横生,直言不讳。那因言获罪的惨痛经历似乎并未磨掉她的棱角。有时连我都见怪不怪的时弊,她仍然十分愤慨。她恢复工作之后,又写了一些有分量的报道和著作。以她的才华和勤奋,本应是多产记者,却有很多时期是空白。即使她还甘冒风险,再想像当年那样写《内参》已不可能了。

她后来做成的一件最可圈可点的事,是为王申酉出书。王申酉是那个特殊年代与遇罗克、张志新等一样,因独立思考而遭难的优秀青年。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后,当局曾为之平反,金凤原来是以《人民日报》的名义去采访他的事迹的。不久,政策变化,有关材料不能发表了。金凤却捧着书稿,一直戚戚于怀,最终与其他有志者一起,经过多年的努力,在进入21世纪后,使王申酉生前的文集得以面世。她送了我一本,后面有她撰写的长篇附录,题为《血的嘱托》,以饱含血泪的笔墨,从描述王申酉被送上刑场开始,详述王申酉的生平、思想和匪夷所思的飞来横祸。我认为这部文集连同她这篇文章应是她记者生涯中最能传世的佳作,也说明宝刀不老。

偶然在网上见到一张金凤与意大利名记者法拉奇的合影。不禁想,以金凤的敏锐、敬业、才气和那股不顾一切的闯劲,如果在另一种情况下,未始不可能成为法拉奇那样的记者。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,不但金凤不可能,当代中国并不乏那样的人才,但不可能成就那样的记者,这是毋庸赘言的

金凤,人民日报著名记者。2019年7月23日在美国平静地故去,享年91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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